113.10.22(二)Mardi 22 Octobre 2024
我揹著吉它前往吉它教室,在高雄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那是我高中畢業gap year的一年。
那一年,經由家人介紹,我在高雄一家餐館任職倉管,那是臺北人到南部投資的一家中西餐廳,中菜賣川菜,西餐是當時很流行的加上現場演唱的那種西餐廳。。
肥缺?確實,我的諸多中西餐禮儀食品餐具高級名酒等等等等的知識都是從那一年那家餐廳中獲得。
很是平常吃食的我從那家餐廳聽到了魚翅魚皮鮑魚等等食材的名字,也親眼見到了廚師們親自料理的現場。
我見到了所有人們能想像的名酒,不只聽到看到寫在菜單上的英文名,也看到了所有名酒的外包裝原裝,以及開箱後還沒開瓶的整瓶名酒,是整瓶如假包換的,不管瓶身是細長的或是大肚的,別人看到的是一杯一杯的,我看到的是一瓶一瓶的,哪一種酒配哪一種杯,這基本的,不知道這種基本應該是進不來這裡的,我是進來才知道的,畢竟我只是倉管,這些應該知道的必備屬於前台外場,而且大家看我這種模樣再一打探,才剛高中畢業,還是念的普通高中,還在準備重考,大家都對我非常友善,沒少在我眼前科普餐飲知識,炫耀式的。
也是這一段時間,我認識了幾乎中南部的全部私校,因為不管外場或是廚房幾乎全畢業來自中南部的私立高中學校。
我自己是不滿意考上的大學,準備重考念心目中的理想大學,學籍也沒作保留,因為抱定必須考上不上不念的決定,我很信任自己,因為我愛讀書,又已有很堅實的底子,多加補足之前不足之處即可,但沒進補習班清修苦行,時間被很大的剝奪,並且中西餐的環境十分豐富有趣,意外開啟我對這世界的某一扇窗,第二年的聯考並沒有長進,我又不小心考上公職,便懵懵懂懂的走上一條與我的同學完全沒有交集的一條路。
回首這一切,我打從心底認真的想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話說回來,這段時間,我沒有放棄帶著我的吉它南下,希望餘暇可以複習這我僅有唯一還稍微懂得的樂器,倉管的場地讓我可以不影響他人的自由練習,記得有一次,在很少下雨的一個下班的晚上,我穿著制服揹著吉它走出餐廳大門等待回宿舍的交通車,一個經過餐廳大門的男人對我投以同情的眼光,記得他已經走過大門又折回來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他同情的眼光讓我想到他只差沒有直接放一把硬幣或鈔票在我盤子裡,如果當時我面前有放一個盤子的話,是那一晚的雨讓他感覺到高雄的淒風苦雨?是那一陣又一陣打在我臉上的雨水讓他以為那是我臉上的淚水?是我那瘦弱的身板窄裙以下細瘦的雙膝小腿讓他以為我是孤苦無依吃不飽營養不良的孤女?是那一把吉它讓他以為我是在餐廳走唱?賣唱?
我對他搖搖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感謝他的善意,並且對引發這樣一個美麗的誤會感覺一些愧疚一些訝然,愧疚我無意間外顯出一個讓人心疼的景象,引發一個不必要的同情,又訝然我這樣子真有那種效果?
還有,我很慚愧我大喇喇毫不隱藏掩飾的揹著那把吉它,就像不懂外文的女子在懷裡抱著一疊原文書的意思,對於吉它,我完全還在半生不熟還在摸索的階段,走唱?賣唱?我完全對不住這個詞彙,那個男人如果知道我的真實情況,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收回他的同情心,並且會深刻檢討自己的同情心是否太過氾濫?
再話說回來,最終,我離開了那家餐廳,但繼續留在高雄一陣子,這一陣子,有一次我搭公車看到一個招牌,吉它教室,我想了想,既然我已經有了一把吉它,那我只差一個吉它教室,我便下車進去報了名,在那個可憐的吉它老師被我飽受折磨蹂躪的毫無技巧的破碎的吉它聲裡風雨無阻的上課。
許是那位老師知道我的程度,他每次只演練一小節便離開,其他都是我的練習時間,剛開始他可不是這樣的,他會講解演練,不厭其煩,無奈孺子不可教,後來他繼續待在教室其實對我也沒啥幫助,不在教室反而我可以專心練習。
有一次,他在我練習的時候忍不住拿起他自己的吉它,一連串世界級的音符迴盪在教室,嗄?這才是這一首吉它曲真正的樣子?是我把它彈奏得大家都認不得?我望向他,眼裡流露出對他忍不住的同情,就像一個國文老師批改著學生的練習簿,天才卻花很多時間在這些沒有才能的學生身上,是謀生的工具,但也有可能埋沒自己提升的時間,埋沒自己發光發熱的機會。
最終,我不只離開教室,也離開高雄,回到東部,我的故鄉。
但,那一幕在高雄學吉它的午后,也常迴旋在我腦海,在我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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